象牙色的情笺

社畜一枚,写写科幻小说和APH

音乐大剧院的最后三十一天

【普洪】《第一幕:海伦消失》

彼得被送到剧院那儿去的时候亚瑟·柯克兰正在工作,彼得需要找到他,但是比起音乐剧的最后一场彩排,他的那点请求也不算是什么事了,显然亚瑟正在演员和音效师之间忙得焦头烂额。彩排快要结束了,所有人员都来到了现场,闹哄哄的一片,亚瑟的影子也忽然地消失在了帘幕之间。

彼得只好坐在门外等,盯着那门的目光好像想要扯开一条缝。门终于敞开了,走出来的有穿着曳地长裙的舞蹈演员,但毫不出彩,黯淡的服饰就像泛着霉味的油画,还有几个披着轻飘飘的羽毛的男孩女孩,大约是合唱团的,彼得这么想着,他们肃穆死板的神情就像受洗的信众,只要捧上赞美诗就能够在教会礼拜日放声齐唱。还有一些别的人,穿着深蓝色西服的,还是皱巴巴的灰色衬衫的,可能是报幕人,也可能是灯光师,看得出来他们有点急促又有点漫无目的,有些人已经更衣离开,但大部分只是在外边打了个电话或者取了东西又进去了。

陆陆续续离开的身影有很多,唯独他等的人始终在门内兜兜转转。一个亚麻色头发的男人走出来了,他胸前的工作牌翻来翻去,是剧务。

“彼得·柯克兰?”他看到自己,很认真地上下打量。彼得有点激动地点头示意他找对了人,“柯克兰导演说他很晚才会出来——还有合唱队的彩排需要重新调整。你可能要等到天黑,或者,你下次再来?”

剧务托里斯全然没有撒谎。等到这个天彻彻底底灰暗下去,一点都看不见阴霾的云和泻流下来的雨水,后台的灯光才一个接连一个熄灭。合唱队的姑娘们全出来了,如获大赦,恨不得马上就冲进雨里,脸上的神情都不大愉悦。

彼得还是认出了站在门边的他的叔叔,亚瑟·柯克兰,亲缘关系的纽带真是神奇,浓密的粗眉毛毫无保留地世代相传。父亲告诉他亚瑟叔叔是一个既古板又顽固的人,碰上他的第一眼彼得就对此深信不疑,他戴着款式非常陈旧的金边眼镜,深棕色格纹的马甲和合身的九分裤简直能够无条件准许参加傍晚广场的复古运动会。如果想到亚瑟骑着独轮车冲刺的模样,天知道会有多么滑稽!

“小不点儿,你还在这?”他挑起了眉毛。

“嘿……亚瑟叔叔。”彼得开口,“我父亲好像跟您提过,啊,我说的是,我到剧院里来打工的事情。”

“路上说吧。”亚瑟匆匆道,开始收拾东西,那一大沓一大沓的文件他从里面抽出几份塞在公文包里,桌面反倒更加凌乱了。“你不跟你爸住在威尔士?你怎么回家?”

“没有,一般女王生日这段时间——就是国庆,我们会回到这儿。”彼得说的是“回到”而不是“来到”,亚瑟以为自己听得不仔细,但事实的确如此,彼得继续说:“我可以坐巴士回家去,您呢?”亚瑟跟他一起走出剧院,转身锁上了大门:“159路是吗,我也顺路,一起坐吧。”

看到彼得有点惊异的眼神,亚瑟了然地发出了一声嗤笑:“很奇怪吗,导演就不能坐巴士?我都要三十岁了,实在可惜,赚的钱连停车费都交不起。你见过吗,这样落魄的歌剧导演?”

是见过——彼得以前在学校排舞台剧的导演就是他的老师,他的同事们要么升职要么跳槽,只有他现在还是骑着单车去学校被一群小孩子围着团团转。彼得说有也不好说没有也不好,只是有点为难地盯着他看,忽然觉得他英挺的五官也蒙上一层忧郁的色彩。

“你能做什么呢?”亚瑟忽然拐回了正题。

“我以前可是有在学校的圣诞晚会演出的,每年都是演……”

柯克兰挑起眉毛的样子真的是把不可置信诠释到了极致:“演什么?”

“……圣诞树。”

可惜彼得的笑话似乎没能让柯克兰开怀哪怕一点,反倒令他脸色一沉,彼得还在想尽说辞让柯克兰明白他演的可不是一般的圣诞树,柯克兰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扛东西吗?”

“啊?当然可以!”

迎面一个金属物件被抛过来,彼得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惊慌失措得还让它在手心里扑腾了几下。伴着路灯他才看到,那是一大串钥匙。“哎?这……”

“剧院大门的钥匙是最大的那一把,贴着标签的是后台的门锁钥匙,你明天早上七点钟,或者越早越好,把后台收拾一下。道具和服装都摆在原来的位置上。”

彼得有些凌乱,见面的次数掰着指头都能算出来,但他的叔叔这么轻易地就把剧院后台钥匙交给他?他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等会……?本来就没有安排负责打扫后台的人吗?”

亚瑟自己才不会承认是剧院即将倒闭而后勤人员纷纷辞职的缘故,自己每天半夜翻身都要呻吟一下腰疼。灰头土脸地从后台垃圾堆爬里出来绝不是一位歌剧导演的作风,这段日子总算可以把烂摊子抛给这个精力充沛的大侄子。“……晚一些托里斯会来帮你。”他只是这么说。

“Alright……”彼得说,忽然感觉亚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

他那个夸张的翘舌音是跟谁学的?那种懒散又荒唐的语气和现在所谓流行的雷鬼音乐沆瀣一气。

不过亚瑟还是没说出来。

 
*

伊丽莎白冲进细雨中,又狼狈地跑回来。她并不打算这么一路冒着雨回家。“傻子。”头顶上伸出来黑色的伞檐,一个坚硬的胸膛从后方撞上伊丽莎白的肩膀,“我带了伞,顺路送你回去吧。”

她点头默认,一副理所当然的得意。基尔伯特看到了她手里攥紧的东西,是歌剧的剧本,封面上写的是这场剧的题目:《海伦。古典-浪漫主义幻象剧。浮士德插曲》。伊丽莎白拿了笔在剧本上划得一道一道的,墨汁都从纸的另一面透出来。

他们在路口等待红灯。“我听说你一点都不想演浮士德?这可不是你一贯的原则,不是讨厌的角色就坚决不演吗?”伊丽莎白找到了话题,她一直都想问,只不过这段日子以来他们除了在舞台上互相数落对方的破烂演技以外再也没有说点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我刚开始可没有讨厌他!”基尔伯特好像有意无意地跺了一下脚,泥水溅到了靴子上。“只是我后来发觉我与他不一样罢了。他实际上贪婪极了,自私地创造自己的理想的时候不也同时毁掉了别人吗?但是他是完美的人格偶像啊,我能说什么呢?柯克兰选我也不就是因为我和他一样……”

“——是德国人。”他们异口同声。

被猜透了缘由让基尔伯特更加无奈,合作了许多年令他们在戏内戏外都产生了默契。如果伊丽莎白不选择海伦这个角色的话,基尔伯特其实极不情愿把中世纪流行的长假发套在头上。

好吧,归根到底,都怪伊丽莎白。

不知怎么的基尔伯特好想仔细看她一眼。卸了妆的她脸色透露出疲惫和苍白,但不足以阻碍她眼里凌厉又风情万种的目光。极细小的雨水还挂在她睫毛上,比起深邃剔透的绿宝石那只能算是点点尘埃。说着话的时候她笑了一下,基尔伯特忽然觉得已经没有谁比她更胜任海伦这个角色了,你能懂吗,特洛亚沦陷不久,那位被囚禁的女神终于从冥界解脱回到阳世,身披着温柔的光接受海神的恩典,命运指引她降临到真爱之人的跟前。

源于骨子里的自由和天然的灵魂与伊丽莎白不谋而合。

“……你的眼比她们的亮/不那样虚伪的流盼/你看到什么便给什么镀上了金/你风度翩翩/压倒了一切美貌少年/使男人们目眩/使女人们倾心/造物主原想把你造成一位女郎/后来在造你的时候爱上了你/为了使我对你在为失望/在你身上添了一件对我无用的东西……”

基尔伯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伊丽莎白还在跟他聊起一首诗。“什么?”他煞风景地问。

“我说过了呀,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第20首。基尔,你知道这首诗结尾句是什么吗?”

基尔伯特抓了抓自己不修边幅的乱发,在心里把这首诗发掘出来,并且默念了一遍。“他……他既然,选中了你?”

伊丽莎白露出狡黠的笑,继续用她轻佻的语调念下去:“他既然选中了你/要你讨女人的欢心/把你的爱给我/把情欲送给她们——到家啦,谢谢你。”伊丽莎白从伞中钻出来,绕到基尔伯特的右手边,看到对方仍然不解的眼神,她补充了一句:“你不觉得这样的莎士比亚很有意思吗?”

她逃开,不知道逃的是雨还是目光。

*

开场半个小时了,彼得忙得团团转。他给出席观剧的嘉宾递了茶——其实也没有多少人,都是一些其他剧院的负责人以及别的剧目的导演。然后跟着托里斯检查了麦克风、音效文件和灯光,清点了所有人数,就躲在后台和舞台的幕布之间看着场上的表演,准备待命。

舞台的视角和观众的视角完全是不同的。所有人看到的流光溢彩的舞台剧,都是百态的面目,大多数都不太真切。但是彼得蹲在后方看着的时候,好像穿过了演员的脸去窥视他们的心灵,都跟着剧本中规中矩地运行着,说着斟酌甚久的台词,举手投足依照指定的模式。演员看着彼此,但大多数时候目光都不会停留在对方身上。彼得留意到他们有些人偏离了指定的位点,不过也无伤大雅,他丝毫没有台下观众那样身临其境的感觉,太过平实,太过虚假。

“亚瑟让你过去。”托里斯拍了他一下,指了指观众席的后方,“他在那边。”

彼得以为自己会找不到人,毕竟台下始终是熄着灯的,只凭着黯淡的光晕他看不清席上的每一张脸。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亚瑟叔叔,倒数一两排的座位几乎是完全空着的,只有亚瑟一个人兀然坐在那儿,追光灯在他上方晃来晃去。

亚瑟几乎是把视线钉在了舞台上,沉默地、凝神地看着,就像以前任何一场彩排一样。

“您怎么没戴眼镜?难道那是老花镜?”彼得问。

亚瑟狠拍了一下大腿,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家伙真的惹到他了。“白痴,我只是远视而已。你坐下看,不要多嘴。”

彼得识趣地坐在他身边看戏,但是实际上在这个最糟糕的座位上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得清合唱队排在舞台的后方,烟幕始终将他们环绕,身影渺渺茫茫,这就是幽灵该有的样子。浮士德和海伦若即若离地在舞台中央仓促踱步,欧福里翁——他们的孩子,正被自由引诱着,努力腾跃,努力挣脱。

“他们今晚状态不错。”说着“不要多嘴”的人自己先说话了。

彼得附和了一句:“看得出他们很用心呢。”

“是啊,这是最后的演出了。我真的很感恩,那些怀着勤恳的职业风度的人,没有把这几场歌剧弄糟。”亚瑟的语气里难得地包含了微热的温度,但是思维的跳跃还没能让彼得反应过来。“什么,最后的演出?不是还有四场吗?”彼得问。

“在四场以后便不再有他们了。”

“为什么?”

“看来你还不知道?”亚瑟侧过身,托着头看他:“剧院要倒闭了,算上今天………还有三十一天。”

“噢天哪……真是个令人遗憾的消息……”

“你放心好了,你的工钱我会按时结算的。”

“不,我不是说这个啦……”彼得赶紧摆手,“但是,呃,为什么会倒闭呢,既然不是资金的问题……您的剧院不是该挺有名气的吗?”

亚瑟哼笑了一声:“这才不是‘我’的剧院,我只是一个歌剧编导而已。只负责演出的事。剧院的法人是王,一个中国投资者,半年前他收到政府的文件,这一整片地区,包括周围的传统废弃工业区都要重新进行城市规划。这家伙很不识相,上个月他才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我们都很恼怒:一个戏剧编导的岗位总比一个电影导演奇缺的多,同样就像许多表演艺术出身的学生愿意当模特儿而不是舞台剧演员,大家的职业生涯都快被王逼到绝处。”

亚瑟拿出一根烟,另一只手点起火,但是他没有把烟草与火靠在一起,只是怔怔了一下又停下手,东西分别收起来。

“但王说,他开剧院只是希望能够给传统艺术找一个栖处,就算它被迫倒闭了,也要善始善终。我们都从了他的鬼话,实际上他为了争取坚持演出到截止期限作出了不少的努力,工资都不少分毫地交到我们手上,这就是我还在这么卖力地为这座剧院服务的原因。当然,大部分人已经离开了。”

彼得感觉在其中听出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带着自嘲、姿态低微的意味。

“你的到来也算是好事,我真心………” 亚瑟结尾句的声音细微得就像呢喃。

“什么?”彼得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没什么,认真看!”

彼得扭过头去,他可能知道亚瑟把声音压低了是想要掩盖什么。但那一刻,他发现舞台在他眼前开始变得空幻美妙起来,他们哀怨的歌声,伤心地呼唤着“伊卡洛斯、伊卡洛斯!”神话的悲剧向他缓缓展开。

*

浮士德就在舞台的右方。

一个美少年横躺在地上,欧福里翁,他们的孩子,前一刻原本还是过着人间天堂的逍遥岁月,却热爱着战争,热爱着作乱,像乘着蜡翅接近太阳一样地狂妄。

死神遂愿把他带走了,一首诗坠落在了地上,没有起伏的呼吸。

基尔伯特抬起头,但是他忘记了自己是基尔伯特。他只看见海伦挣开了他的怀抱,眼神虚浮——因为她听到了欧福里翁的灵魂的呼唤,那孩子说:“母亲,我在阴间,可别让我孤单!”

不会孤单,你不会孤单,不论你在何处,我的心永远不和你分离。海伦流连经过孩子遗留在天堂的衣服、大氅和七弦琴,随即在舞台威亚的牵引下漂浮起来,所有的灯光只打在她的身上,神圣地抹去了她所有的阴影。海伦王后无往而不自如,就算她跨步走向的是阴曹地府!

浮士德听不见合唱队的挽歌了,那些歌颂着命运与悲戚的什么东西,都是在诅咒他的不幸。刚才“我属于你,你属于我”的真诚誓言呢?他们联句时,那古典与浪漫主义的交融呢?爱神的箭击中了他们,可是神力却没能让彼此忠于爱情。锋利的铁爪割破了罗网,海伦感觉自己在这一曲中活过了一辈子,又要回到冥后珀耳塞福涅的身边去了

音乐休止,基尔伯特听到了彩排了数遍却仍然为之一振的答案:

“一句不幸的古话也在我身上灵验:福与美原来不能持久地两全。爱的纽带断掉了,生命的纽带也跟着要断;我为二者悲叹,痛苦地道一声再见,再一次投入你怀抱之中。”

海伦,他的情结,他的理想,他的信仰,最后一次真真切切地停留在他跟前,给他一个拥抱。恶魔戏谑地叫嚣着“紧紧抓住她的衣服”,倘若不说,他也的确会这么做,他看到了不知道是伊丽莎白还是海伦的脸,情感冲击竟然令他无法分清楚这一切。云彩一般的衣裳和面纱最终被他捉住,而海伦的形骸还是在柔和模糊的光线之下飞升,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谁能如愿以偿?——此问伤心难言,

命运不得不装聋作哑,

再最不幸的那一天 全民流血而不讲话。

但请唱起新的歌曲,

别在垂首而沮丧,

因为大地还会把他们生出,

正如它历来所生一样。

孩子们的和声在舞台上空落落的回荡,浮士德绝望的跪在了地上。他本是侧着身的,于是看到了舞台下观众的表情,有一位老人坐在轮椅上,双膝盖着毯子,坐在首席。老人死死地盯着海伦消失的半空位置,眼神无比地空洞枯槁,就像在承受得知独子壮烈牺牲的悲痛打击,半张脸的表情都隐藏在那浓密的白胡须之后 ,唯有那双沟壑纵横的眼睛流露出了极深刻的痛苦之情。在其中好像漫出了泪水,但是昏暗的灯光倒映下又看不清了。

基尔伯特忽然觉得,自己带着假胡子画着满脸皱纹的样子,真的是再滑稽不过了。

他不是浮士德,基尔伯特想,他永远也无法成为浮士德。他不会依仗着破灭的女神升入太清,去寻找人生的更高境界。那一刻浮士德失去海伦,就像他真的失去了伊丽莎白一样,可怕的心跳是不会欺骗他的,基尔伯特意识到了。

演恶魔的人在舞台上兜转,以为自己正掌控着一场独角戏,冗长的无趣的台词简直要让他耳朵过敏。基尔伯特在观众鼓掌的时候向台下又瞄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是独自来的?这个问题从那时到现在一直没有答案,在接下来的四场演出,基尔伯特再也没有看到坐轮椅的老人。

*

第五天最后一场谢幕之后,所有演出者并没有欢呼雀跃的心情,只有哈欠和唏嘘声,他们想回家吃顿饭,好好地睡一觉,连续几天地演出已经劫掠了他们太多安稳的休息时间,然后醒来收拾好东西卷铺盖走人。

伊丽莎白坐在椅子上,吊钢丝把她的小腿勒得很疼,今天她才发现竟然磨出了血。基尔伯特半跪在他面前给她的脚涂药膏,动作很轻,但他还是说:“我用多大力气你都管不着,皮糙肉厚的男人婆。”伊丽莎白笑的很坦率,倘若再早那么一阵子,估计她就会一脚揣上基尔伯特的脸了。现在她不会,天知道她为什么不这么干,基尔伯特太欠揍了!

她竟然在这气氛中感受到了尴尬,前所未有。她用俯视的角度看着基尔伯特,真是健康的、光滑的肌肤,他鼻头上冒出了汗珠,排列得很整齐,他好像紧紧抿着双唇,是什么令他这么专注?才不是给一个冤家的腿抹药这样的事吧。一种异样的感觉从伊丽莎白心底浮起来了,那想法一闪而过的时候,她的腿像过电一样地猛抽了一下。

基尔伯特显然是被吓到了,“我弄疼你了吗?”手僵住在半空中。伊丽莎白摇头,继续伸直了腿,有些话大概不说为妙。

“伊莎,你离开剧院以后会去哪?”他突然问。

“大概是匈牙利吧,回到我的家去。”

“回匈牙利?你要去做什么?”

“没什么,我父母并不觉得我需要什么职业,只要找个好小伙子订婚,然后结婚,生个孩子,那就够了。”

基尔伯特难得地沉默了几分钟。

“你的父母急着让你回去吗?”

“并不是。”她声音听起来有些怅然,“我有三个兄弟,和他们的妻子都挤在同一间大房子里,或许他们更宁愿我不回去,一堆调皮的孙子孙女们已经够他们受的了。”

“伊丽莎白……”基尔伯特停下了手,但仍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抬头看她,“你有想要去看看的地方吗,你的家乡以外的。”

女孩歪头开始思考,是的,这时候她更像一个,怀着美好的愿望的小女孩。“希腊。”她说,“我很想看看,浮士德追求海伦的地方。”

“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希腊度蜜月吗?”

该死,这个总是开玩笑的家伙怎么会有如此坚定的、不容置疑的眼神呢? 伊丽莎白的确想到了这个画面、就在不久之前,她费力眨了几下眼睛,才相信这画面真的出现在她眼前了。

伊丽莎白眯起了眼睛,非常开怀的笑了起来,她咖啡棕色的鬈发都随着她欢畅地大笑而开始轻颤。基尔伯特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什么让她这么快乐,好像刚刚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

“好的,我答应你了。”她拉住了他的手。

(本幕素材来自绿原译版《浮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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