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色的情笺

社畜一枚,写写科幻小说和APH

【马刀组/勃洪】白衣的费奥多拉

勃洪邪教 写了来爽自己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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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兹,别说话,你听我说。

  “曾经在古希腊的雅典,有一位将军的竞选者,他的名字叫费奥多拉,在那时候,十将军委员会的竞选人游行拉票需要身着白衣,以示自身的高尚清白——其实也仅仅是两片方布而已。费奥多拉是一位非常有学识的奴隶主,他的游行队伍穿过了大教堂、学校、露天演讲台,还有一片小小的橄榄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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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兹,别说话,你听我说。”

  除了这句话,刚回到草原的伊丽莎白满脑子却还是油腔滑调的百老汇歌剧和爱情电影,她一点都不想和弗拉德讨论这个话题来打破尴尬的气氛,偏偏来接她的只有弗拉德一个人。她小时候一直和赫里斯托在一起玩,而弗拉德是他的好朋友,他们没有必要在这种时间把旧仇拎出来回味一番。

  不过弗拉德没忍住话里发酸:“我以为你变成了小姐以后就想着赶紧地把我们忘掉。”

  “你多虑了,至少我曾有十五年零四个月呆在草原上。”

  弗拉德冷冷哼了一声:“不见得你过去的‘朋友们’会记得你,你看到了吗,那边,阿刻戎向你抛了好几次媚眼。如果他发现这是曾经折坏他那把好弓的伊斯特,大概宁可灌点俄罗斯烈酒冷静一下吧。”

  伊丽莎白一笑回敬,就想起了那些陈年旧事:“这倒是很有意思。我知道你是不会忘了我的,包括我被你打得落花流水那堆蠢事。”

  “混蛋,你打我的事情我会记得更牢一点。”他们两个非常少见地对视而笑,“你应该不会忘掉赫里斯托吧。”

  “我前两天收到了赫里斯托的信。”

  弗拉德突然站住,用凌厉的目光看她。“赫里斯托——可能已经死了。”

  “什么……你只告诉我他失踪了。”

  “原本只是如此。”

  弗拉德的朋友给他牵来了两匹马,他们围在弗拉德身边转了一圈,他面色凝重地拍了拍马背。“伊丽莎白,你穿着这样的裙子还能上马吗?像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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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里斯托最后一封给她的信末尾是这么写的:“我一直在放牧骑马,这样好像我就可以避开新城市的百般难题,但是我去的地方越远,我遇到的麻烦就越多。”

  伊丽莎白把这句话转述给了弗拉德,而没有告诉劳里茨老人。前者摇摇头表示他在大部分时候不能猜透赫里斯托的心思,而后者大概会视这些年轻人的人生感叹毫无意义。

  “你骗我的吧,赫里斯托没有离开这里。他的来信地址都和以前是一样的。”

  “这种当然随便怎么写都可以啊。蠢货。”

  伊丽莎白就不说话了。

  弗拉德的确带了她去看那具尸体。其实连他自己看了都发慌。两天前那死尸从山间的溪水里浮起来,剥落了所有衣物,紫黑色的皮肤都泡胀了,浑身更是千疮百孔,完全认不清面目。做医生还是警察的人都看不出这是死了多久,只好用马皮草草裹了起来,却还摊在岸边。

  弗拉德告诉他草原上失踪的三个牧人,另外两个她不认识。他只是说他们身高体型都一般大,谁也不知道这三人和这浮尸有无牵连。

  “我最后一次,十一天前,记得他说过‘我好想去城市里见见丽兹’这样的话,那时候他刚从邮局跑了远路回来。后来他就再也不见踪影,我以为他是跑去哪座山打猎了,还是真的去城里找他的老相好了。”弗拉德迎着风面色凝重的说话,金发打着他的耳朵,他不自觉地十指交叠。

  “虽然我非常厌烦他总是喋喋不休地跟我讨论起你和你的信,伊丽莎白,但是这一次我宁可他与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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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丽莎白遇到劳里茨老人是出于偶然。

  她本想探望以前收留她的海德薇莉寡妇,却被告知她早在半年前跟着别的男人走了,屋子还没拆掉,伊丽莎白小时候的东西都在那里堆着。以前这寡妇只想找个孩子打杂,但草原上的孩子大都有草场马匹要管,只找到了被弃养的伊丽莎白(那时候寡妇叫她伊斯特),虽然是个女孩,但性子野得很,干活倒是比男孩勤快,寡妇也喜欢她。

  但这屋子隔壁不知为何又起了间瓦房,伊丽莎白以为没人住,便冒冒失失闯了进去,谁知道一个老人正靠着窗煮茶喝,就被她吓了一跳。然而劳里茨老人邀请她进来坐,伊丽莎白那套在城里三年学的礼节又回来了。

  伊丽莎白想这绝对不是游牧人家,她见过成堆的旧神学书,诗歌小说,也见过渡银漆的细颈水壶、蘸水的羽毛笔和班卓琴,还有灰黑油灯和铁木烟斗,但还没在草原上这么窄小的房子里见过。墙上也有挂着落灰的矮马镫高马鞍,还有一把拿麻布缠着的弯刀,显然太久没用了,伊丽莎白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赫里斯托,她突然想到了他。伊丽莎白绝不相信他会死,只是把他摆在心底翻来覆去咒骂一通。

  赫里斯托有一把刀,实际上每个牧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把弯刀。他的那把是特别的反曲刀,漂亮,也看来最锋利,平时剖起牲畜来顺手轻松,在火上烤时也把油花花的肥肉直剔一刀往嘴里送,与草原人一样不带刀便过不了日子。伊丽莎白喜欢极了那一把,顽劣的她差点就要把他那把抢过来玩,赫里斯托时常为这件事跟她怄气。

  反倒伊丽莎白离开后他们书信往来,赫里斯托就不懂得使刀了,只在信里抱怨他撕信封总把信纸撕烂。她回信时笑得岔气,写的字母一个个勾纸洇墨。伊丽莎白告诉她很多人都有专门的拆信刀,有竹子做的,也有铜做的,用来裁开封口的火漆或者蜡油,上面的雕花特别好看。

  赫里斯托回:“就有我的刀柄漂亮?”

  伊丽莎白再回:“本来是很漂亮,谁叫你玩笑话当真非要刻上我俩的名字,你雕工不行,整把刀都被你毁了。”

  赫里斯托没念过书,尚且能写一些词,连成句子十有八九狗屁不通,他总是把每天的大事小事好事坏事都洋洋洒洒塞给伊丽莎白,好像他那点琐事比什么都重要。后来他识相一些,只拣精要的事情讲,遣词造句也文绉绉了一些,到后来不知为何只剩下几行字了,比如最近的一封。

  劳里茨对写诗很拿手,尤其是十四行诗;他会唱点民谣小调,也能很开怀地和伊丽莎白探讨一堆层出不穷没头没脑的歌剧,时而感慨草原的自由生活和苦短的人生。他比起伊丽莎白在城里遇到的那些人好太多了,他们要么在舞会上见个面就求婚,要么好皮囊里头只是窝囊,还有的自诩有才学便四处卖弄。说起劳里茨的好,伊丽莎白总能想起赫里斯托的种种不好,劳里茨灰白的头发胡须盖了半张脸,脸皮褶皱错落,赫里斯托与他的眼睛都是湖绿色的,唯独老人能闪出睿智的光来,他身子骨硬朗,却整天窝在屋子里煮茶抽烟,伊丽莎白很高兴能与老人聊天解闷。

  “我这辈子其实很短,过完少年就是老年,但少年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了。”劳里茨带点暗示性意味地说。

  伊丽莎白不置可否。

  老人会编花冠,离开之前他送给了伊丽莎白一顶。



  - 4

  伊丽莎白怀着的那颗潇洒不羁的少女心骑士很早就交给了别人。

  伊斯特可谓是草原上最强悍,最老练的牧人,她热爱四处宣战,惹是生非。偏偏只要伊斯特在,少年们就愿意和她瞎闹腾,打架是常有的事情,更多的是凑在一起比赛。她的马术很好,却没有自己的一匹马,有时候跟赫里斯托借,有的时候就跟别人借。不知道是她挑马的手气好还是真的技术过硬,许多跟她并驾的孩子最后竟都纷纷败北。

  于是最后只剩下赫里斯托和她。赫里斯托跟弗拉德借了匹马来——马术不精的弗拉德家中马匹不少,又想着要跟伊斯特算账,便痛痛快快地借了。伊斯特顺理成章地抢了赫里斯托的马,配合得还算有默契。

  说是要比障碍赛,其实障碍不过就一堆废弃的竹木栅栏、秸秆草包。那是正是傍晚,天色昏暗,飘着小雨,一时风翻云卷,他们只想着速战速决。

  赫里斯托心里惴惴不安,心有灵犀似的两人对看了一眼,伊斯特满面正气的光彩,丝毫不畏惧。他们夹紧了马肚子,一边扯紧缰绳一边计数:“四,三,二,一!”

  他俩骑着马势如破竹。

  天空蓦然沉了。几道闪电劈向远山,惊雷在他们身后击响。雨水大片的泼洒下来,赫里斯托一时被雨水迷了眼,只好强忍着酸疼硬睁着。他此时还想瞄一眼伊斯特,但当下不能。

  跑了六七十米,赫里斯托的马步伐有点颠簸,他听到快马加鞭的声音,在这种境遇下还想着逞强,难道是傻子吗?雨下得好大,打在麻布衣服上就像针扎一般的疼。赫里斯托想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折腾下去了,便立即手指收紧,悬崖勒马,但愿在湿滑的草地上能刹得住蹄。

  这是与他隔着两三米并行的伊斯特忽然打滑,人仰马翻的那瞬间侧着撞过来,赫里斯托身下的马受了惊吓也一起翻了,皮肉拍在地上听着都疼。两人扑在地上,泥地松软不至于受伤,只是溅了一身泥水,他俩一时怔然躺在雨中,说不出话来。

  两声马叫嘶鸣穿透了风雨。



  - 5

  埃尔德斯坦夫人允许两个礼拜以后再接她回城里去。伊丽莎白成日在草原上晃,终于有一天她想起来得去赫里斯托的房子看看。

  她以为那间屋子还是以前一样地破烂、不起眼,但是她一眼就看到了一群为非作歹的孩子好像你在周围鼓捣什么,走近一看,他们正拆着窗户上的铁丝螺母,连窗框几块薄薄的木板都想揣着走。

  伊丽莎白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顽皮的小孩吓得回过头来,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姐朝着他们发火,不禁吃了一惊,紧接着一副莫名其妙地离开了。伊丽莎白这时才感觉到困窘,大家都觉得赫里斯托已经死了,那对他的屋子烧杀抢夺又算什么?她小时候没少干这些事,现在哪有什么资格反过来教训别人。

  伊丽莎白仔细看那间屋子,它四周不知道被谁泼了花花绿绿刺眼的墙漆,一笔一划都是刻意。她绕了一圈,那些狰狞的词语不停地闪现在她眼前:

  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

  赫里斯托·彼得罗夫!杀人犯!

  伊丽莎白推开门,发现屋子里已经被掀得破败不堪。衣服和锅碗,灯具和书信,还有木板和家具中的棉絮都散落满地,许多人早已来过,把这里洗劫一通,再施虐般狠狠地踩几脚。伊丽莎白满目怅然,如果赫里斯托回来了,他会看到自己没有了家,所有人都指责他,该是有多么痛苦?她不忍心再踏进去,只看到飘到她脚下的纸,一看竟然都是曾经自己寄出的信。

  他这一消失,什么都没带走啊。

  那天伊丽莎白在离开的路上几乎问了每一个人同样的问题:“你知道、你知道赫里斯托怎么了吗?”

  “我不知道。”许多人给她这样的回答,还有的人会说:“哪一个赫里斯托,这里抓几个人总会有一个叫赫里斯托!嗯,姓彼得罗夫?我不认识。”

  有些老朋友认出了她:“噢,天哪,伊斯特……噢不,伊丽莎白!你变成淑女啦!”但是他们居然说想不起来赫里斯托是谁!以前赫里斯托总是会和伊斯特在一块,为什么偏偏所有人只记得她?伊丽莎白试图从头开始解释却发现这完全是徒劳无功,于是惶悸地跑开了。

  她奔走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弗拉德住的地方。门并没有关上,弗拉德正在专注地用马皮钉皮带,没有听到有人进来,伊丽莎白努力沉住气,叫了一声:“混账弗拉德!”

  弗拉德吓得差点砸自己的手指。

  “赫里斯托怎么了?”她问。

  她看到弗拉德眼神中并没有和他人一样闪过惊奇的目光,稍微的舒了一口气,但那疑惑的语气着着实实击溃了她:“什么怎么了?他不是去邮局了吗?”

  连弗拉德都开始忘记了。

  这一片草原不大,住在其间的不过只有百户人家。整块欧亚大陆能够挑出许多一样的地方,但是,一旦知道赫里斯托·彼得罗夫曾经在这里生活过,那她曾经十五年在草原上发生的种种故事也没有什么令人奇怪的了。这片草原本应该没有什么改变,但因为赫里斯托和伊丽莎白的存在而彻头彻尾的改变了。可是,事实上,除了他屋子上满墙的诅咒,无人能够证明赫里斯托真的存在过。伊丽莎白能够回答关于他的几乎所有问题,除了“赫里斯托为何曾生活于此”。



  - 6
 
  这次意外实在让赫里斯托犯难,他抖了抖袖子,泥水又淌下来,“我姨母看到这样,一定会打死我的。”他站在雨中竟不肯挪步。

  “跟我来。”伊斯特抓住了他的手冲向海德薇莉寡妇的房子。

  寡妇本来就不放牧,便不需要多宽阔的营帐,她的屋子有好几间房间,他俩攧手攧脚拖着污水进去绕进了浴室。

  伊斯特动手帮对方解衣服, 赫里斯托有点惊恐:“我要穿什么?”伊斯特边动手边说:“我有足够的衣服。”他便服从这家伙的命令了。

  可是没一会伊斯特又开始解自己的脏衣服了。

  “等会,伊斯特,你要做什么?”

  “好好洗个澡吧,你看你多脏啊!”

  “噢,不行,不行!”赫里斯托推了她一把,赤条条地逃出了浴室,“你先洗!”

  伊斯特在他背后敲门:“嘿,你怎么回事?进来啊,就像大家平时一样,”她顿了顿,“把我当男生看?”

  赫里斯托死命拉着门把手,好像就是要让所有缝隙都贴紧了。“你希望所有人都把你当做男孩,我不行,伊斯特,你赶紧去洗吧,洗完再让我洗。”

  门内就没有争辩声了,水声哗哗响起。赫里斯托坐在地上冷得不行,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过了一段时间,赫里斯托也洗完出来了。雨已经变得很小,两个人浑身冒着出浴后的热气,搬着板凳坐在门口吹风。

  伊斯特披下了湿头发,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像女孩子。

  “伊斯特,如果你能够再淑女一点的话,我可能才会喜欢你。”

  非常少见地,她听了这个竟然没有想揍人的冲动,还客气地还了嘴:“赫里斯托,如果你能够再聪明一点,再帅气一点,再绅士一点,我可能才会喜欢上你。”

  他们俩先是莫名其妙地笑了,赫里斯托听到伊斯特笑于是又笑得更大声,两个人一直笑好像就停不下来了。他们吵吵闹闹了一阵,赫里斯托把双手握紧成拳压在腿上,用不同于往日的声音说:

  “丽兹,别说话,你听我说。

  “费奥多拉的仇人瓦西里在城中散布谣言,告诉所有费奥多拉的支持者:‘这个人奸杀了自己的妻子’。后来,费奥多拉遭受非常严重地谩骂却无法辩解——因为没有人相信他。如瓦西里所愿,费奥多拉被陶片放逐,终生无法再回到雅典。”

  说完他哼哼地笑了一下,靠在伊斯特背上。



  - 7

  伊丽莎白站在树林前等待劳里茨老人回来。他背影佝偻,步履蹒跚,带着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老态。

  他小时候最喜欢拿着的是一根长树枝,现在拿着的也是,但那是一根褐黑的拐杖,笔挺的,笨拙的,尤其不适合小孩子用来捉弄别人。他就这样拄着,走过了半生。

  “我得到了学识与修养,却以我的声誉与年轻为代价。”所有人都认为赫里斯托已经自杀了——以他为首的牧人们拒绝城市的应召,拒绝将无人认领的尸体填埋到城乡的边界,他们每一年都这样做,但这一年计划的拖延致使城中瘟疫爆发,赫里斯托受到了来自病患家属的声讨。最后,赫里斯托畏罪跳河。

  他躲起来,他变得孤独,他变老,赫里斯托不在了,多了一个叫做劳里茨的老人生活在草原上。人们会忘记赫里斯托,也不会在乎劳里茨。

  幸好,伊丽莎白知道他无罪。

  她冲过去,拥抱她朝思暮想的爱人。
   



灵感来源:段义孚《空间与地方:经验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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